海德拉

※給 @闇夜泉 ，遲來的賀文，聖誕快樂！

　　王不留行難得睡晚了。索克薩爾很少能這麼清清楚楚的看他熟睡的樣子——他睡得晚，起得也晚，通常睜開眼時旁邊都是沒人的。王不留行若是淺眠會睡得很不安分，夜裡總有幾個時刻會無意識的翻來覆去，所以早晨起來的樣子特別凌亂。索克薩爾伸手捋了下他亂七八糟的後腦杓，大概是力道放得輕了，沒見有變得整齊多少。他一下子玩心大起，用手去按王不留行頭髮翹起來的地方，再撤開手看它全部彈回原位。

　　頭髮沒順好，人倒是又翻了半圈。王不留行睡得肆無忌憚，這一翻直接滾進索克薩爾懷裡，堪堪把他抵在牆上——索克薩爾本就睡在裡頭那一側，這下更難起了。
　　他本以為自己擾了人清夢，不過王不留行翻完就消停了，呼吸都沒亂一下。他前額的頭髮也是亂糟糟的，索克薩爾替他撥拉了一會兒，可髮梢搔過鼻樑時王不留行似乎是癢到了，眉頭深深一蹙就抬起手來往自己臉上抹了一把，額髮被他一搞便往後支成一種古怪的弧度。

　　索克薩爾忍不住低低笑起來。王不留行隨著他胸膛輕微的鼓盪才緩緩睜開眼睛，見那人眉開眼笑的樣子，就抬起手來捂他的嘴。
　　王不留行聲音帶有剛醒的迷濛，染著鼻音，格外黏糊：「吵。」他說。
　　索克薩爾把他的手從自己臉上剝下來。「不起嗎？」
　　「……再一會兒。」王不留行說著說著眼睛又閉上了。「你要是起了，記得把外衫穿上。」
　　「起不了。」索克薩爾垂著眉眼笑笑。「你壓著我頭髮了。」
　　王不留行怕壓痛他，就想往旁邊滾，可他沒醒透，使不上力氣，只好去拍索克薩爾摟住他腰背的手。「你倒先放開我。」
　　「你要起了？」
　　「不是你要起嗎？」
　　「我沒說我要起啊。」
　　「……頭髮壓著不疼？」
　　「不疼。」

　　王不留行掀起一半眼皮看著索克薩爾，調了個舒服些的位置，又慢悠悠的閉上眼睛。他們靠得近，索克薩爾微微頷首，嘴唇便湊在王不留行眼皮上。

　　「你體溫好高。」索克薩爾說。
　　吐息撫過，惹得王不留行眼睫一顫一顫。他不好睜開眼，但索克薩爾能感覺到王不留行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了轉。「是你體溫太低了。」
　　索克薩爾忍不住又笑道：「你老跟我唱反調。」
　　王不留行回嘴：「說事實罷了。」

　　過了好一會兒，就連索克薩爾自己都快睡過去時，王不留行才抬著下巴頂了頂他腦袋。

　　「冷不？」
　　索克薩爾低低的嗯了一聲。

　　他只聽見棉被和衣料摩擦傳來細微的窸窣聲，然後王不留行拉起他的手往自己頸脖貼過去，又把掌心蓋在索克薩爾手背上。

　　「好點沒有？」王不留行又說。
　　索克薩爾這次湊過去親了他一口。


　　回籠覺沒持續多久——空虛的胃實在太有存在感，王不留行不得不起來弄早餐。他犯了點懶，也沒換衣服，仗著大衣夠厚往身上一裹就完事了。不過冬天時的皮靴有點縮，王不留行坐在床邊後仰著身子，把腳蹭進靴裡時重心不穩，整個人往後倒在索克薩爾大腿上。索克薩爾被他這麼一砸也醒了，不過一個人膩在床上也沒什麼意思，不如跟著起床。
　　而王不留行也沒起身，乾脆就著這個姿勢抬腿穿鞋。索克薩爾坐起來，便低下頭好看著他的臉。王不留行由著他，搞定了靴子才抬眼跟他四目相接。

　　「晚些時候我要進城。」王不留行說著，抬起手來把索克薩爾的頭髮捋到耳朵後面。
　　索克薩爾挑眉。「有事要辦？」
　　「倒沒有。就是去趟教會，看看孩子，順便給他們送點東西。」王不留行莞爾得勾了勾唇角。「要不你也來？」
　　索克薩爾笑道：「你不怕微草人民圍毆我啊？」
　　「說得好像全城人都知道你是索克薩爾似的。」王不留行也笑。「你要是真怕，我就一個人去了。」
　　「你都不怕了，我有什麼好怕的。」索克薩爾托著腮說。


　　圍毆什麼的自然是沒有。天尚未暗，教會前的松樹已是一片張燈結綵。王不留行從廣場到教會門口這短短的距離已經迎接了無數個擁抱，幾乎是被孩子們簇擁進門裡的。他回過頭想跟索克薩爾說些什麼，索克薩爾只是對他笑了笑，然後拿過他手裡的東西。

　　他無聲的動了動嘴唇說：去吧。

　　轉了幾圈，王不留行就上樓和長老寒暄去了。索克薩爾在這兒誰都不認識，他只得安置好手裡的東西，看一會兒彩繪玻璃，就湊到爐火前取暖。也許是因為他的樣貌不向本地人，孩子們便三三兩兩的聚在一塊偷偷瞅他。
　　「先生。」一個頂多六七歲的女孩子給他倒了茶。「請用。」
　　索克薩爾微笑起來，攏著袖子接過。「謝謝。」
　　那個女孩子竟然也沒走，絞著手指怯懦不安的樣子，卻還是直直看著他。
　　「先生。」她才又訥訥的開口。「……您的頭髮好長啊。」
　　索克薩爾啜了口茶，聞言便用手指捻起自己一撮髮絲。「嗯……是長了。」很久沒剪了。
　　「您看上去很年輕。」女孩子又說。「為何白了頭髮呢？」
　　索克薩爾輕輕笑出了聲音。「這是天生的呢。」
　　女孩子看他笑著，似乎也給自己壯了膽子，朝他小小走近了一步。「可不可以、讓我摸摸看您的頭髮？」

　　索克薩爾看得出來她應該是有所要求，不過沒想到會是這樣的。女孩子見他沒說話，正有些洩氣的樣子，索克薩爾卻是揚起了眉梢，彎身下來，像一位對淑女行禮的紳士。
　　「可以啊。」

　　要回去的時候王不留行下樓來，看見他便是一陣忍俊不禁：「你的頭髮怎麼了？」
　　索克薩爾的頭髮被女孩子（們？）編成了一種很繁複的樣式，瞧上去很是精緻，但畢竟是女孩子的手法，便和他那張半點女氣也無的臉龐不太搭嘎。可他不想駁了孩子們的心意，只是小心翼翼的拎起自己的髮尾說：「孩子弄的。」


　　『先生，謝謝你和前城主大人來給我們送禮物。』女孩子眉眼彎彎。『我們沒有什麼好東西可以給，不過希望你會喜歡。』


　　「說起來……」索克薩爾開口。王不留行聽見了，就回過頭來，等他說繼續說。「今晚是平安夜。」
　　王不留行點點頭。「是啊。」
　　索克薩爾上山時走得慢，王不留行便也慢下了腳步。寒風吹落了被冰霜裹住的針葉，索克薩爾等風停了才又說：「你給孩子們送了什麼？」
　　「穿的、玩的。都有。」王不留行側過身子來，突然說：「你好像挺招女孩子喜歡的？」
　　索克薩爾笑著看他。「有嗎？」
　　王不留行比了比自己臉頰——有個小女孩在索克薩爾走之前親了他一口。
　　不過索克薩爾刻意曲解王不留行的意思，卻是伸手攬過他，在他臉頰上偷了個香。

　　「有我的禮物嗎？」索克薩爾說。
　　王不留行從善如流的摟住他的腰。「沒準備。」
　　索克薩爾偏頭想了想。「你可以把自己打個蝴蝶結送給我。」
　　王不留行哼了一聲。「何必送你你已經有的東西。」

　　魔道學者打出了爆擊，直接把術士砸成了空血。索克薩爾緊了緊臂膀，轉移話題先。「我倒是想到要送你什麼了。」
　　這倒是勾起了王不留行的好奇心。「是什麼？」
　　索克薩爾自然是隨口一說。但他轉腦筋的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。他在家門前蹲下身來——這兒的雪還沒化，索克薩爾攏起一小堆來，撿了兩片落葉插在上頭，又鑲進兩顆莓果。

　　「好啦。」索克薩爾攤著手給他展示。

　　王不留行撐著膝蓋看他，忍不住笑了起來——索克薩爾堆得是一隻兔子。「擺這兒給咱家看門嗎？」

　　說完就摸了兩下那隻雪堆兔子的背脊，然後讓手微微切進雪中，把它捧了起來。那雪竟像凝固一般，一點都沒散。

　　王不留行斜著頸子，吻了下眼前人的嘴唇。

　　「聖誕快樂。」

　　守著你，守著家，守著時光。
　　以待流年情長。

　　索克薩爾看著他站起身來走進屋裡的模樣，悄悄說了一句：「快樂。」



Fin


終究還是遲了yay大家聖誕快樂！